三、在某種意義上,“人才難得”是一個偽問題 魏王、楚王肯定也有過“人才難得”的焦慮,但劉邦沒有。跟劉邦一樣,唐太宗李世民也沒有。李世民要求他的宰相封德彝薦舉人才,但等了很久都沒有消息,于是一再催促,封德彝說:“不是我不盡心,實在是當今沒有人才!”李世民氣憤地說:“這算什么話!帝王治理國家,都是取才當世,豈有到幾百年之前去借人才的。你只能說自己不知道人才是誰?在哪里?怎么可以平白無故地誣蔑一代中國人呢。”封德彝大為慚愧。就此一點來看,千百年來,中國人真心地崇拜李世民大帝不是無緣無故的。
司馬光德才兼備論的“篩子”太密,太過求全責備,中國歷史上有名的能臣吳起、陳平、韓信、管仲、百里奚……都通不過。我的看法是,在崇尚競爭的年代,“重才”還是應該大于“重德”。德之缺失,在現代工商社會就大處說有國家法律、社會輿論加以制約;從小處說,也有企業內部制度與文化的監督。如果抱定非德才兼備者不能用,那的確是人才難得了。而且過分強調德,推至極端,就會使“無才便是德”大有市場。東漢仲長統在論“三公”(國家最高輔政大臣)人選時說:“從中期開始,選任三公,都務必從清廉忠厚、謹慎小心、循規蹈矩的人中選拔,這乃是婦女的楷模,鄉間的平常人罷了,怎么足以身居三公高位呢?三公的人選如此平庸,卻希望三公為國家建立功勛,這豈不是遙遠的事情嗎?”是的,一個主要由“婦女的楷模、鄉間的平常人”組成的公司,希望做大做強,的確是遙遠的事情。
來源:www.examda.com 綜觀中國歷史,“德才之辯”蔚為大觀。其中,重德者之末流漸至“(女子)無才便是德”,而重才者之末流漸至孟嘗君(戰國四公子之一)的“雞鳴狗盜之徒”。同樣,一個主要由“雞鳴狗盜之徒”組成的公司,它的天花板高度也很有限。中國智慧是一種(用陰用陽)平衡的藝術,并不是“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”,無論如何,德才兼備都具有標桿的意義;無論如何,“重德”還是“重才”都不能只在“末流”的層次。
四、招不到人才的策略檢查表 與其感嘆人才難得,不如更多地從用人者自身尋找原因。司馬光在《資治通鑒》中開發出一個招不到人才的策略檢查表。
如果禮節很完備,情意很殷勤,而賢才仍不愿出來做官,則圣明的君王應該冷靜地自我反省:
1、難道是我的品德太薄,不值得他仰慕?
2、政治太混亂使他無法輔佐?
3、奸佞當權,使他不敢出來做官?
4、我的誠意不夠,使他憂慮自己的意見不會被采納?
既然天下不可能無才,但為什么人才不肯到我這兒來呢?司馬光明確要求領導者“內省”,問自己四個問題:
第一個問題是關于領導者自身的。現在是一個雙向選擇的社會,人才不肯來,可能是他們看不上公司的領導者,至少是不認同,或者不認同領導者的為人,或者不認同領導者的價值觀;
第二個問題是認為公司管理一團糟,我就是來了也無法展開工作,到時雙方只有損失,而沒有價值的創造;
第三個問題是公司人事上有大問題。
領導者可能只信任家族成員、好朋友、過去的老戰友、老同學、老同鄉等等,他們天然地排斥外來的職業經理人;第四個問題是領導人雖然對我發出了邀請,但誠意不夠,誠意不夠或許是重視程度不夠,對我的建言或許只是表面認同,而內心卻不認為是這樣。
給真正的人才多一點誠意,投資回報率會非常高。207年,46歲的劉備“三顧茅廬”請26歲的諸葛亮出山是中國人才史上最有名的佳話。三國時代的主要人物,曹操年紀最大,生于2世紀50年代,劉備生于60年代,孫權和諸葛亮都生于80年代,拿現在的說法,孫權和諸葛亮都是“80后”,他們對曹操和劉備來說,都是不折不扣的小字輩。推究起來,在《三國演義》里老是哭鼻子的劉備用人的本事了得,“三顧茅廬”之后,諸葛亮就要為他“鞠躬盡瘁,死而后已”;曹操再三勸降關羽,而關羽卻說“但知劉皇叔去向,不管千里萬里,便當辭去”。
一個要成就大事的人就應該克己而虛懷若谷,為什么大海最大?因為大海最低。用“低”來成就“大”,這就是中國智慧。但凡一個人有某些方面的才能,當然會驕傲一些,因為對他來說,有這個才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,而且領導者現在正需要用到他的才能,的確是有求于他,自然應該謙卑一點。
五、讓人從“無用”到“有用”,從“小用”到“大用” 如果跳出僵硬的“德才之辯”,德魯克在《卓有成效的管理者》中說得非常透徹:“充分發揮人的長處,才是組織存在的唯一目的。要知道任何人都必定有許多缺點和短處,而缺點和短處幾乎是不可能改變的。但是我們卻可以設法使其不發生作用。管理者的任務,就是要充分運用每一個人的長處,共同完成任務。”
歷史是人物博覽會,而每一個人都是一種“復雜的存在”,不能完全以德才來作涇渭分明的標簽。沒有純粹的君子,也沒有純粹的小人;沒有純粹的圣人,也沒有純粹的愚人。明代李贄說:“夫天生一人,必有一人之用。”真正偉大的公司領導者正需要放開心胸與眼量,不拘一格,讓人從“無用”到“有用”,從“小用”到“大用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