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傅櫻老人約在她家附近的一家麥當勞見面,老人指指里面的一個角落說,辭去深圳的工作回北京準備司法考試這段時間,常常在這個角落里,和輔導班上的年輕同學一起做試題,討論考題。
從1998年開始,傅櫻報名參加國家司法考試(當時稱律師資格證書考試)。除2000年未報名參加考試外,在有“天下第一難考”之稱的司法考試考場,傅櫻老人拼了8次。2007年,她以379分的高分通過了國家司法考試。這一年,她73歲,退休12年。
深圳8年 60歲結緣法律
“我很失落,也閑不住,人生不能就這樣打住了!”1995年,傅櫻從國防科工委第九研究所退休。從事了38年理論物理研究的她突然間覺得心里空落落的,尤其不能忍受“早起盼天黑,休閑變痛苦”的生活。
“離開北京,找點好玩的事情做!”經(jīng)朋友介紹,60歲的傅櫻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,去了深圳一家律師事務所當小助理員。小助理員的工作不過是整理錄音,跑跑法院,送送材料,但是干了38年科研,“每天除了書還是書”的傅櫻覺得“天天在聽故事”,生活特別鮮活,干得有聲有色,偶爾還對案子提些問題,看看有關法律的書,報送的材料幾乎沒有出過錯。領導對她的工作非常滿意,很快便得到了提升。
聽說有個律師資格考試,傅櫻沒多想,興沖沖地跑去司法局報名,心想考個證也好,自己這樣一個沒有律師資格的人在律師事務所的行政崗位上待著,自己也覺得別扭。但是人家告訴她,按規(guī)定60歲以上的人不能報名。傅櫻第一次萌發(fā)了司法考試的念頭,以未獲得入場券而告終。
如果司法考試的政策一直不變,傅櫻老人的晚年生活應該不會像現(xiàn)在那么充實。第二年,司法局的工作人員給傅櫻打電話:“律師資格考試放寬年齡限制了。”傅櫻說自己當時“不知天高地厚”,覺得搞了38年科研,這些看看背背的東西怎么會攻不下來呢?于是又一次興沖沖地跑去報名,這一報,前前后后共報了8次。
時間跨度太長,傅櫻只能扳著手指講述10年司考路上的故事。1998年和1999年,因為不夠重視,考試成績“慘不忍睹”,“真的不是劃劃ABCD那么簡單的,題很活,有陷阱,不簡單呀”,老人感嘆。當時,深圳司法局的一位老同志看她那么大年紀了,忍不住勸她:“司考要考14門課實在太累了,你要真喜歡,就去考個法律工作者證吧,現(xiàn)在正在報名。”傅櫻馬上趕去報名,一咬牙,當年年底就通過了考試。拿到證后,身邊的人都勸她,有這個證就可以辦案子了,你的心愿也了了,別考了。傅櫻也有些動搖,“我當時想這些東西學理的人可能真的是很難攻下來的,不較勁了”,于是,她放棄了考試,出國休假。
2000年成了傅櫻的一個轉(zhuǎn)折點。雖然已經(jīng)決定放棄司考了,但是看到那年的分數(shù)線降到了231分,回國后傅櫻又坐不住了,越想越后悔:這樣的分數(shù)線,自己如果拼一把,沒準就上線了。2002年,律師資格考試改為國家司法考試,傅櫻又報名了。跟著風華正茂的大學生們一起啃了幾個月的課本,但是天不遂人愿,雖然分數(shù)有了不小的提高,但還是沒能過線。
傅櫻是個好強的人,當時已經(jīng)是律師事務所的行政主管的她,覺得自己一個“非律師”管著一群大律師,心里不安,這也給了她一定要考過的動力。她仔細想了想,覺得邊工作邊準備考試壓力太大,通過的希望也很小。于是,在2003年年末,毅然辭去了深圳的工作,回到北京專心備考,成了一名司法考試“專職”學生,這一考,就是4年。
沒有過不去的坎
“我真的很想跟年輕人說,我一個老太太都能堅持下來,考試沒有過不去的坎!”傅櫻抿了口咖啡,她說特別愿意接受中國青年報的采訪,“我的故事對老年人沒什么參考價值了,不能讓一把年紀的人都這樣折騰吧,但激勵激勵年輕人還是可以的”。
“為伊消得人憔悴”是傅櫻10年來司法考試的真實寫照。
國家司法考試被稱為“中國第一難考”,難度大、通過率低(平均通過率在10%左右),而且每年都是“歸零考試”,考完后考生在下一年必須重新準備、重新學習。國家司法考試將14門法律課程整合在一起,出4套卷子,其中既有對理論的考查,即法律條款的熟練程度,又有對真實案例的考查,即理論在實際中的運用。
還在律師事務所上班時候,傅櫻的時間就總是排得滿滿的,工作日上班,晚上挑燈夜戰(zhàn)看14門課的材料,周末趕去和參加“司考”的年輕人一起上輔導班。為通過考試,她輾轉(zhuǎn)于大大小小的輔導班。有一次,晚上的輔導課結束后,已經(jīng)9點多了,傅櫻去趕公交車,黑暗中,凸起的路面絆倒了她。她被送到醫(yī)院,臉上縫了15針。回到家,稍稍休息后,她又強打精神去上早8點的輔導課。
回北京之后,傅櫻的生活更是全部被“司考”包圍了。4月份進入復習狀態(tài)之后,和復習無關的事,她基本上都不參與。每天,她花10~12個小時看書。因為長時間的看書加上年紀大視力不好,她的眼睛出現(xiàn)了老年性的黃斑病變,長期久坐又引起了腰椎間盤突出。后來,傅櫻就允許自己每隔一小時休息一下,但是她給自己下了死規(guī)定:每天必須保證學習8個小時。她甚至就在書房里安放了一張木板床,困了累了,上床和衣而眠,有了精神,就起身苦讀。
傅櫻用手比劃著描述她家的書房。這10年來,她買的最多的就是司考書,鉆在書堆里的時間也是最多的。沒有退休之前,老人喜歡旅游、跳舞、購物、看電視這些年輕人熱衷的活動,但是,備考以來,“毛衣都幾年沒換了”,根本就不知道現(xiàn)在流行的是什么,唯一的娛樂是帶著小狗出門遛一圈回來,其他什么都不管,連房間里的門軸壞了也沒換,一直用一根繩子拉著。
復習的這幾個月,出門吃飯也顯得很奢侈。傅櫻說,自己一般每天中午做一頓飯,在電飯煲里煮好米飯,自己炒個菜。工序復雜、耗時太長的炸、燉等,她都很少沾手。晚飯一般都是中午的剩飯,有時候?qū)嵲诓辉敢庾鲲埩耍涂袔讐K餅干或者拿超市的速食將就一下。說到“啃”餅干,老人笑了笑,反問筆者,這個字是不是太時髦了,只適合年輕人的生活呀?
其實,傅櫻老人有一顆年輕上進的心,何止是這些呢?她自己上網(wǎng)查考試資料,發(fā)E-mail與同學、老師探討、請教問題,發(fā)手機短信與年輕人溝通。家門口的這家麥當勞就是傅櫻和她在二里莊附近的同學們經(jīng)常討論的地方。
“很多年輕人就是不夠刻苦,如果能像我這樣,他們一定早就過了。”老人相信“勤能補老”“勤能補拙”。司法考試中有一堆需要記憶的資料,“這對我才是最大的考驗”。她覺得自己記憶力不好,中學學歷史,總是記不住那些朝代,分不清哪朝推行了哪些政策。但是,人家背5次,她就背50次,人家做1套題,她就做5套題,今年不行明年接著考,萬變不離其宗,總有攻下來的時候。
考試失利造成了她很大的心理壓力,大概從2005年起,傅櫻開始脫發(fā)。“那段時間,我都不敢洗頭,一洗就掉一大把。”回憶起備考中的這些事,傅櫻已經(jīng)頗為淡然,“輕傷不下火線”,她頭戴假發(fā)繼續(xù)復習迎考。
很多人都問傅櫻,“你作為當年鄧稼先手下的得力干將,有豐厚的退休金,退休前本來就有高級職稱了,事業(yè)也算得圓滿了,還這樣孜孜不倦地折騰自己,圖什么呢?”傅櫻說,自己1999年拿到法律工作者證,2004年考了駕照,拿了企業(yè)法律顧問資格證書,也不為什么,就是覺得人活著一天就應該有一天的精神。而司法考試通過之后,能夠為弱勢群體提供更多的法律援助,動力自然更大。
輾轉(zhuǎn)于各個輔導班 又愛又恨
10年時間,為了司考,從深圳到北京,傅櫻輾轉(zhuǎn)于各個輔導班。
對于輔導班,傅櫻可謂“又愛又恨”。
“踏踏實實看書、做題,分析一些案例才是王道,那種希望參加輔導班能透出點題來的想法太天真了。”傅櫻覺得,希望只能寄托在自己扎實的根基上。
1999年臨考前,傅櫻報了個周末輔導班,每周末上兩天課。因為當時自己沒怎么看書,傅櫻只是覺得“一堆的東西往自己腦子里灌”,跟不上進度,基本接受不了,復習沒有大的進展。
回北京之后,傅櫻一直都在輔導班學習。從理論基礎班到強化提高班,從全面的輔導班到專項訓練班,傅櫻上了不下10個班。
傅櫻認為,上輔導班最大的作用在于:替自己理一下思路,劃一些考試重點,制訂一些學習計劃,認識一些同學,互相鼓勵鼓勵,討論討論案例。
她提醒正在緊張備考的考生們:一定要根據(jù)自己的實際情況挑選輔導班。復習已經(jīng)比較充分,基礎知識已經(jīng)基本掌握的考生,可以選一些強化班,抓一些重點和熱點問題。平時比較忙,自己看書時間比較少的考生,不要選那些“集中式轟炸”的輔導班,最好選擇周末的基礎班,每周兩天,上課前自己先提前梳理一下基礎知識,上課時跟著老師再復習一次,課后再翻一遍,三次下來基本上心里就會有點底了,并且能夠節(jié)約不少學習時間。如果對于做某一類題比如論述題等特別沒把握,選擇專項訓練班,進行有針對性的訓練,效果會更明顯。
“輔導班多少都是輔助性的,最重要的還是摸索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,下工夫?qū)W。”傅櫻認為,備考后期,最重要的就是做真題,熟悉題型,了解出題思路,同時對照標準答案,看看自己的答案欠缺在哪里,哪些是得分點。不過傅櫻感覺,現(xiàn)在市面上很多司考參考資料都很不正規(guī),容易誤導考生,最可靠最有效的還是真題。傅櫻說,每次對照完真題答案,自己都會感嘆“原來是這樣啊”,很多答題要點,自己都是知道的,但就是不知道該如何組織答案,多看看真題,思路會開闊很多。
“再有困難也要不吭聲地上”,老人最后說,10年司考,即使已是人到晚年,自己也一直都記得當年鄧稼先經(jīng)常教導他們的這句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