儒家“和”的思想不僅僅是一種愿望和理念,管理者必須把它確實融入到管理實務之中,達到一種“和而不同”的境界。
易經的乾卦有“保合太和”、“萬國成寧”的字句。“太和”指自然界陰陽調和的生存發展原理,稱為天德。把天德放在心里,不敢違背叫做“保”。一言一行,都配合天德才是“合”。保合太和,意思是心中存有天德,并且在言行中確實遵守。如果具備這樣的修養,不但可以齊家、治國,而且能夠平天下,使得萬國安享太平。
20世紀從1914-1939年間,先后發生兩次世界大戰,人類社會的正義幾乎被推翻,長久積累而成的文明險遭毀滅。21世紀的首要任務,旨在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發生。由于現代科技發達,武器已經非常精準厲害,不戰則已,一戰則人類毀滅,勢所難免。雖然各國都以和平、裁軍作為組織目標,然而戰爭的危機卻依然存在。
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,世界是由“天”和“地”組合而成的。天地既不是對立,也不是同一的。他們相輔相成,互相映照。通過“陽”和“陰”兩種力量的相互作用,構成宇宙萬物的運動變化而生生不息。人與自然的存在與發展,決定于陰陽的和諧關系。換句話說,陰陽和合的程度如何,決定了世界和平、社會安定、家庭圓滿以及個人健康的正常與否。在現代社會,管理的成效決定于人與天、人與人、人與物、人與事的關系是不是和諧合理。
德國著名哲學家斯賓格勒(OswaldSpengler,1880-1936)曾說過:“與西方文化相反,中國人所尋找的,并不是人與自然的對立,而是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。中國人感興趣的,不是‘強力意志’(willtopower),不是征服自然,而是與自然融為一體,乃至于順應自然。”他以中國的廟宇為例,指出它們不是一個個單獨存在的建筑物,而是整個風景中的一部分,占有一定比例的山、水、花、木、石塊與大門、院墻、走廊,同等重要,彼此融合在一起,無法分開。由于講求天人合一,陰陽和諧,自然的世界便成為人類生活不可分隔的一部分。他明白地指出:如今,被人類當做理想而極力追求的“自由”、“民主”、“情愛”、“科學”、“人權”等,實際上在西方世界已經顯露出相當嚴重的弊病,并且正釀成為深層的危機。在斯賓格勒的名著《西方的沒落》中,他毫不掩飾地表示,20世紀大家所熱衷追求的“普世價值”,基于人類持續和平發展的需求,應當做出合理的修正,而不應盲目地在21世紀宣揚下去。
分析心理學家榮格(C.G.Jung,1875-1961)認為,西方古代科學和中國的易經在原則上是共通的。但西方現代科學的因果規律,由于過分受到統計學的局限,反而比不上古代人的主觀智慧,成為西方文明很大的弊病。他說,中國人常說的“物極必反”就遠遠超越了西方科學的因果關系論。當如今的中國人好像看到只有“賽先生”(Science)和“德先生”(Democracy)能夠挽救中國時,榮格卻大膽的指出:“唯有中國古代文明才是互解西方文明的榜樣。”榮格還表示,每一次物質文明的重大進步,都為人類帶來災難甚至是浩劫。這樣的結果,從根本上動搖了西方文化的價值。現代西方人因此而陷入精神的空虛、迷惘,于是轉向自己的內心世界。換句話說,對意識生活的不滿,使西方人企求從心靈生活中求取補償。然而西方的宗教,又不能在心靈方面為人們提供理性的滿足,反而促使西方人傾向于享樂主義。他說:“西方的科技工業擾亂了東方的社會,東方則以非物質的成就擾亂了西方。西方從外部攻破了東方,東方正從內部把西方包圍。”
人類在21世紀面臨的最大挑戰,是共同爭取持久和平,為促進共同發展和共同繁榮,共創人類美好的未來。簡而言之,就是和平與發展。
儒家主張富者、強者不應侵略貧者、弱者。從管理的角度看,領導者屬于相對的富者、強者;而員工則不得不承認自己屬于相對的貧者、弱者。若管理者階層采取“給員工多一點薪資,便要求絕對服從”、“不服從便重罰,使員工不敢稍有違犯”的策略,那就是霸道強權,沒有學習借鑒的價值。員工守規矩究竟好不好,要看其守規矩的動機是什么。規矩合理,員工自動樂意遵守,當然很好。若是心有恐懼,害怕被開罰單,這樣的規矩,遵守了又有什么價值?久而久之,員工的羞恥心不見了,自動自覺的樂趣也消失了,內心的愉悅再也感受不到了。
員工應該遵守規矩,這是管理最起碼的要求。問題是領導者使用的策略、采取的手段是不是合乎人性?某些管理者大言不慚地說,透過某些手段可以改變中國人的民族性。首先,我們必須加以澄清,有些人隨地吐痰、不喜歡排隊、不遵守秩序與民族性無關。這些現象,只是人的習慣而已。習慣是可以改變,但并不表示民族性也容易改變。俗話說: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。性格與習慣最好區分清楚。
就算把中國人的性格,變得完全和美國人一模一樣,也不過是滅族亡國,自取其辱,豈不是嗚呼哀哉?
不知不覺中養成很多壞習慣,這是每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都不可避免的一種無奈。家庭教育是第一道關卡,若是家教不嚴,父母爭著想當子女的朋友,卻不能善盡教育子女的責任,制造虛假的和樂氣氛,最終只會使子女受害終生。于是責任就轉移到第二道關卡——學校教育。現代教育主張廢止體罰,甚至罵都不能罵,教師很無奈,只能在家庭教育否定了我國諺語“棒下出孝子”之余,在學校教育中,擱置下西方諺語“免了鞭子,毀了孩子”(sparetherodandspoilthechild)。由這樣的家庭和學校教育陶冶出來的年青人,步入社會進入公司之后,再加上不能夠勤教嚴管,怎么可能成為規規矩矩的好員工?然而,給員工良好的待遇、優越的福利,便采取強制手段來管理員工,動不動就開罰單,也是一種虐待。
人格的成長,主要來自于每一個人的自制(self-discipline),由自覺而自律。罰款的措施,容易使員工產生“公司所看重的,說穿了還是錢,并不是自己行為改變”的錯覺,是一種強硬的壓制手段。這往往使交罰單的員工對公司敢怒不敢言,產生一種憎恨心理。長此以往,就破壞了公司與員工之間的和諧關系。一旦員工另有去處或者生活稍微改善,就會掉頭離去,因為長期生活在懷恨或恐懼之中,是大多數員工所不能忍受的。
只要牽扯到金錢,無論重賞或重罰,很快就會變質。罰少了產生不了作用,罰重了懷恨之心更加劇烈。公司采用重罰策略,還要到處宣揚,更加對不起自己的員工。
儒家“和”的思想不僅僅是一種愿望和理念,管理者必須把它確實融入到管理實務之中,達到一種“和而不同”的境界。正如孔子在《論語。子路篇》中所言:“君子和而不同,小人同而不和。”人與人之間應和諧相處,彼此保持和發展自己的個性,相互之間并不盲目求同。如果要所有員工都表現出一致性的行為,勢必同而不和。表面上大家害怕被開罰單,不得不規規矩矩;實則心中各懷鬼胎,一肚子無奈,總有一天忍無可忍,爆發激烈的反彈。
“和為貴”的概念,已經成為我國家喻戶曉的基本價值觀。以和為貴,是把“和諧”當做一切人或事的出發點和歸宿。從和諧的愿望出發,追求和諧的目標,將是不是和諧以及是不是有利于和諧做考核的標準,最后達到和諧的效果。由于我們眼睛所看到的宇宙萬物,其存在形態都是和而不同的,所以“和為貴”必須遵循“和而不同”的自然法則,求“和”而不求“同”。要求員工在必要的生產過程中保持高度的一致性,實屬不得已的措施;在生活行為上做出這樣的要求也是違反人性的。提倡社會和諧并不是要取消差別,歸于同一,而是要和而不同,在個別差異之中尋求和諧共處的藝術。
同而不和,表現在對上級一味迎合附和,不表示不同的意見;對下屬則搞一言堂,不歡迎不一樣的意見。在行為上,為了避免被罰款而顯得特別規矩。這些都不是真正的和諧,只能夠勉強維持形式上短期的假和諧。
對于同仁的要求,最好是“求同存異”。“求同”指在彼此之間尋找共同點,保持某些共同的觀念以建立共識,提供某些共同的利益以奠定和諧共處與真誠合作的良好基礎:“存異”則是保留不同意見、不同主張、不同利益,不刻意尋求同一,更不強制求取齊一。
一個社會,要求人人嚴格遵守交通規則,最有效的途徑莫過于嚴格培訓交通警察的射擊技術,務求百發百中,然后配置在交叉路口的高處,凡有違反交通規則的就地槍決,保證人人守法,絕無違規的可能。但是,這樣的社會人民快樂嗎?這樣活著還有尊嚴嗎?
有一位老板,秉持“做不好就開革掉”的原則,為人大公無私,結果卻把自己唯一的姐妹也開革掉,弄得不敢回家過春節,因為團圓的時候,父母的心情會因他而不好,一句“你有幾個姐妹,怎么這么狠心”的埋怨,平日再有狼性,恐怕也支撐不住。和諧絕對不是和稀泥,而過分嚴苛,只能夠做到同而不和,也不是真正的和合。短暫的和,必然是形式上的假和諧;看長久,才有真和諧的可能!